 开国大典之夜。
中国空军网(张桂文)1949年10月1日,是所有中国人都难以忘怀的日子。这一天,毛主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代表全国人民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日成立了!”这是一个庄严而伟大的时刻,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中最主要的程序。随后是升国旗、鸣礼炮、奏国歌,朱总司令向在开国大典接受检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海、空三军宣布命令,接着开始了威武雄壮的阅兵式、分列式和欢腾如潮的群众游行。最后一项,是施放礼花。
 张桂文1955年授衔照片。
那一时刻,令我终身难忘。时至今日,尽管时光已过去66个年头,但是当时的一幕一幕仍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因为,我十分荣幸地执行了在开国大典中施放礼花的任务。
开国大典的各项筹备工作,是在华北军区(北京军区前身)聂荣臻司令员和北京市委彭真、刘仁同志为首组成的开国大典阅兵和群众游行总指挥部的领导下进行的。我当时是华北军区司令部作战科长,受领在开国大典中施放礼花任务。
这是一项十分光荣的任务,可是在那个时候,我连什么是礼花,又该怎样施放都搞不明白。不仅我一个人心里没底,参加组织开国大典阅兵的指挥员们心里也没有多大底。大家估摸着,顾名思义,施放礼花,兴许与民间每逢喜庆日子所放的烟花差不多吧!根据这个情况,总指挥部为了让大家有一个学习和借鉴的样板,把受阅部队指挥员组织起来,一连三次轮流在东单大华电影院观看前苏联十月革命节阅兵全过程的纪录片,其中就有施放礼花的场面。这时候我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施放的礼花是集束的信号弹。
受领任务后,我找了两个帮手,一位是作战参谋耿树平,一位是训练参谋刘竞生。“情况明,决心大”一点不假。看过电影之后,我们很快就把执行任务的实施方案研究制定出来,并得到总指挥部的批准。
首先是选择施放礼花的发射点。一开始我们中心不够明确,总往城内较高的地方去寻找,围着城几乎所有的城门楼都跑遍了,连白塔寺也看过了,都觉得不理想。后来确定必须要以天安门为中心,根据这一原则,选定了六个施放礼花的发射点,分别是:北海白塔、景山、中山公园、太庙(今劳动人民文化宫)、东交民巷西口公安街东侧的邮政管理局大楼(已拆除)、西交民巷东口西皮市的河北银行旧银行公会大楼。
选点之后选调部队。经过研究,我们决定采取“就近取材”,从当时担负首都卫戍任务的独立第二○八师选调。这个师由军区司令部直辖,师长陈金玉、参谋长李佩芝,入城后,我们在工作上时有来往。见面后,我把任务情况一说,他们两位二话没说,当即回答没有问题。我们从两个基础较好的连队选调战士,组建成开国大典的礼花部队。战士们个个年轻力壮,精神十足。他们刚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下来,不久就入城担负首都卫戍任务,责任虽说不轻,但比之在战场上生死搏斗的大动作,不知要斯文了多少,这一动一静的转变,不少人一时还很不适应,听说要执行一个新的任务,大家无不争先恐后,跃跃欲试。
第三件事是接受装备。施放礼花的装备比较简单,共分枪支与弹药两大类。我们到车站接受时,看到摞起来的弹药箱足有半个多车皮,高兴极了。再一细看,弹药箱上全是俄文,谁也不认识,这给我们出了一个小小的难题。幸好司令部军务处一位科长郭修业懂俄文,他说弹药箱俄文注的是红、黄、绿、白、紫颜色的信号弹;信号枪有单管和双管的两种。于是,弹药的搭配和分发就请他帮忙了。
以上事情都有了眉目,接下来要办的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支礼花部队的编组和训练。这支部队的装备实在太简单,不外乎是信号枪和信号弹。但说简单也不简单,我们从小米加步枪出身的人民军队,在抗日战争时期,几乎没有用过信号枪,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从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中缴获过来的信号枪,也只是配给通讯员单个使用,如今在开国大典中集团使用却是个新问题。
为确保这次任务圆满完成,我根据任务特点,参照以往操枪动作要求,统一了队形。按照已选定的六个礼花发射点,每点配置一个排,分别由连长、副连长和一排长指挥。队形为双圆阵势,内圆12人,外圆24人,每人间隔0.8—1米,前后距离3米,一律背向圆心面向外。这样的阵势在同时发射时,可保证有如喷泉直射空中,随后又向外翻飞,酷似一簇簇彩花在开放。
那时候,军区司令部驻在西城护国寺定阜大街庆王府内,没有训练场地,我们就与东邻的辅仁大学联系,借用他们南面的操场,部队每天就在那里加紧训练。当时总指挥部确定,我的指挥位置在天安门金水桥东侧,用木板和手脚架搭起来的指挥台上(现东观礼台位置)。经过一段紧张的准备和训练,开国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为检验我们准备工作的成效,决定在9月28、29两日,分别在北海、景山两个发射点试放。9月的北京,秋高气爽,这两个地方都是草木茂密的园林,为防万一,我们把消防队也请来了。试放结果良好,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开国大典天安门盛况。(资料图)
10月1日,这个万众瞩目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上午,我来到天安门并到各点作了检查,规定12时一切准备完毕,并叮嘱各点指挥员,务必严格按照规定程序、要领操作,确保安全并熟记指挥预案。15时正,毛主席登上天安门,军乐队高奏《东方红》,由此揭开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的序幕。阅兵式之后,威武雄壮的分列式和盛大的群众游行队伍陆续从天安门前经过,城楼上下、广场内外,乃至整个北京城,都沉浸在庆祝共和国成立的欢乐海洋之中。
这时,夜色已笼罩了整个天空。忽然,电话铃响了,我接到从天安门城楼上传来的聂荣臻司令员的指令:“施放礼花!”我立即凑到麦克风跟前向部队下达口令,没想到我一连三次下达口令,广场上的扩音器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是哪里出了故障。顿时,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一个多么关键的时刻,开国大典的整个程序都顺顺当当地进行到最后了,如果在最后施放礼花的环节出了差错,岂不给开国大典抹黑!这对我个人来说,也将是终生一大憾事。当时的情况下,不容我考虑如何排除麦克风的故障,更不允许我派身边的通讯员跑步去传达命令……那是要误大事的!任务要求我必须立即把礼花撒满北京的夜空,伴随欢乐沸腾的游行队伍前进、前进!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立刻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那时候,我们的通讯联络主要是有线电话,而在举行开国大典的天安门广场上是不允许架设线路的。针对这一实际情况,因此,在组训礼花部队的时候,我就把所有的突发状况进行了预想,预设了三个指挥预案:一是使用广场上的扩音器统一下达施放礼花的口令;二是在天安门指挥台上发射一颗绿色信号弹,作为各点齐放的信号;三是一点发射其它各点随之发射。心中有预案,我并没有惊慌失措,在这紧要关头,我毫不犹豫地抽出信号枪,举向空中立即击发。只听“砰”的一声,一颗碧绿的“明珠”带着长长耀眼的光芒,腾空而起,划破夜空。这突如其来的枪声,使我周围的人们不禁惊讶地向后一仰,就在这一瞬间,大家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是个,广场周围的礼花发射点和北海、景山两个发射点,几乎同时轰然爆响,齐向天空射出了五彩缤纷的礼花。一时间,一簇簇“明珠”骤然腾起,有如五彩的喷泉,有如怒放的花雨,把开国大典的夜空点缀得斑斓夺目。随着礼花的每一次起落,从天安门广场传来的巨大欢呼声有如波涛涌起,一阵阵遍及全城。这时,我紧张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没有料想到,作为辅助指挥的一枚信号弹却成为开国大典上的第一颗礼花。
 张桂文近照。
在那片欢乐的海洋中,我默默仰望着灿烂闪烁的满天“星斗”,不由联想到无数先烈。几十年来,他们为了缔造一个崭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了我们后人的今天,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用鲜血写下了一部新中国的壮烈史篇,他们功不可没,我们永志不忘……此时,我的眼睛湿润模糊起来。今天,一个真正独立自主的人民共和国终于诞生了!愿所有为之付出的先烈们,在九天之上也感到欣慰吧!(任春玉整理)
作者简介:男,汉族,广东省中山县人,1920年2月出生,1938年10月参加革命,1939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兰州军区空军原副参谋长。历任抗大总校第四期学员、班长、排长,晋察冀四分区、军区作战参谋、作战股长。参加了陈庄歼灭战,亲历军反日寇对根据地的多路围攻、铁壁合围、囚笼政策,蚕食梳篦剔块清剿、百万大战等扫荡与反扫荡作战。解放战争时期,历任晋察冀军区、中共东北局参谋处、热河军区、冀察热辽军区作战科长、中共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参谋、华北军区、华北野战军作战科长,参加了1946年1月13日停战令生效后与国民党的谈判,热河保卫战,大同集宁战役,张家口保卫战、易满徐、保南、青沧、清风店、石家庄、保北、察南、热西、冀东、临汾、晋中、察绥、平津、太原诸战役。建国时期,组建和训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支礼花部队并顺利完成了开国大典施放礼花的任务;参加了抗美援朝,历任华北军区航空处参谋长,华北防空军歼击机指挥部参谋长,空军某师副师长,空军参谋长助理,国防科委六院科技部部长,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兰空副参谋长,正军职,1983年5月离休。先后被授予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独立功勋荣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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